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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2.19

這間麵店, 就在富麗堂皇的敦化南路大樓背面, 中午總是有很多上班族到此尋覓便宜的餐食。

老闆不高但身材壯碩, 我們總是喜歡站在他的湯鍋前看著他煮麵, 陣陣白煙中一邊閒話家常, 一邊指定2坨細麵做成3碗麵 。他很健談且不藏私的告訴我們很多烹飪的技巧。 過年過節也都另外做出一些干貝醬或是滷牛肉, 讓這些沒空烹飪的上班族補補年貨。 這麼十多年來, 我們就站在爐邊, 也一邊看著他的2個孫子從幼稚園到小學到高中, 慢慢長大。 肩負起隔代教養的老闆及老闆娘, 辛辛苦苦的拉拔著二女兒送回來的小孩, 年輕續弦的老闆娘沒有自己的小孩, 反而當起阿媽跟著跑學校處理2個小孩的一切教育問題。 

老闆微胖怕熱嗓門大, 總是會在常客的湯麵裡多丟一顆貢丸, 或是拿個紙碗跑進廚房裡面盛入一些他新研究的菜色, 要讓我們嚐新嚐鮮。 艷陽天裡, 皮膚白皙的他漲紅了微皺的臉, 大顆汗珠從額頭從眉毛不斷的落下, 常年圍在脖子上的棉布長毛巾承擔了狠狠滴落的汗水, 累到微紅的雙眼總是透出滿眼的善意, 大聲嚷讓的對我們說, 不要站在爐邊, 快到裡面去吹冷氣, 順便打包他精心製作的綠豆湯或是仙草冰, 我會習慣順著他的要求跑進去打包一大袋的甜湯, 他總是露出開心的笑容看著我們帶走他精心製作的午餐, 我想, 除了金錢報酬, 顧客的認可是他成就的一個來源。每當我們在豔陽盛夏的中午經過星巴克時, 也是很習慣的拿杯試喝的星冰樂去孝敬老闆, 老闆看著我們順路帶來的小杯星巴克, 總是豪爽感動的一飲而盡, 算是怪怪的豆漿咖啡, 他也是毫不猶豫的喝下去, 後順手又多丟了一顆貢丸到我們的湯麵裡。 站在爐邊的我們, 也總是習慣的順手幫老闆傳遞他剛炸好的美味排骨跟雞腿給老闆娘包便當, 順手捻來, 你會發現, 他的很多客人都是很習慣的隨手幫忙店務的。

每次靠近中秋或年底元旦, 老闆也會隨口邀我們晚上到他店前面的小馬路賞月烤肉或是看101煙火, 他的店門口真的是看煙火的好地方。其實, 有幾年我看101煙火的地方也都剛好在他店前面的巷子口呢 ! 他總是自得其樂在中秋月圓時,跟他的好朋友們在店門口前烤肉配小酒, 好一個人生的樂趣 !!! 

老闆也習慣站在爐邊 , 對著我們講述他學習中餐烹調手藝的過程。對於食材的料理及味道的調配, 他有他專業的堅持。但是談到他的家庭, 有時對著那兩個小孫子, 他又有著不知如何是好的難處。當他們兩姐弟還小的時候,寒暑假中午總是乖乖的待在店裡幫忙,也會跟這些老客人聊天。直到有一天,老闆愁著臉, 我們才發現,小女孩長大了,上高中了,不再乖乖聽爺奶的話了,晚上晚歸, 書也不好好唸, 老闆幫小女孩在附近找了打工的飲料店, 希望可以讓她賺點錢, 也可以讓飲料店的老闆娘開導開導她,只是效果好像並不大,小女孩也離職了。我們倒是不大敢再問她的近況了。 

幾年前的食安風暴打亂了經濟市場, 也擾亂了午餐的商機,上班族開始帶起了便當,為的是安全也為了便宜省錢, 我們站在老闆爐邊聊天的次數越來越少, 本來一個星期購買一次的頻率也下降到一個月一次吧。相對於其他同事,我前去購買的次數還應該多一些。我看得出老闆有些失落,有時客人滿座,他也會沒有時間跟我多聊天,只是談起他也開始提供整份晚餐的餐食給上班族帶回家或是到店用餐, 希望可以拉高營業額。當年那個在馬路邊玩耍的幼稚園小男孩也從小學進入國中, 今年起就進入高中了。聽說小男孩會在星巴克前面賣土司早餐, 有一回早上的上班途中, 有人塞了一張便當店的宣傳紙到我的手中, 一抬頭, 好眼熟的小孩, 走了5步, 猛然想起, 那是老闆的小孫子, 已經長成小型男了。 

上個星期, 我心血來潮在中午時刻又到麵店去,(其實已經好久沒去了), 疑, 今天的生意有點淡, 客人不多 ,靠上前去, 是老闆娘在煮麵, 她悠悠得看了我一眼說道:你知道我們要搬家了嗎??? 疑 ? 我愣了一下, 甚麼時候 ?? 應該就做到這個星期五吧 !!! 怎麼會呢 ??? 她又說道, 因為房東怕會被檢舉,所以要把房子收回去。其實, 位在精華區的這些破矮房子所佔用的土地都是國有財產局所擁有的。關於這些土地的來源, 我大概有些了解, 也知道有各方勢力在覬覦這塊土地。不過, 因為麵店都已經做了18年了, 我總覺得這個日子不會來得那麼快, 沒想到這一天真的就要到了。老闆娘說, 他們要搬到通化街附近去了, 房子已經找好了, 這兩三個月都一直在努力看能不能留下來。

我走進店裡的廚房跟老闆打招呼, 老闆放下手上的工作從廚房走了出來, 臉色非常的差, 我覺得這是我看過他臉色最難看的一次, 一向樂觀開朗大聲公的他, 變得兩眼無神, 眼神哀傷, 捨不得這些老客人, 更多的是對不確定的未來感到恐懼。 我暗自鎮定, 笑著跟老闆說, 沒問題的啦, 憑你的手藝, 絕對是生意興隆, 不用擔心的, 新店面會有新氣象的。老闆只是點點頭, 想說話卻又說不出口, 眼眶是紅的, 唉, 一個大男人。他只是叮囑我, 回辦公室跟同事說一聲, 他就要搬家了, 我連聲說好。 

第二天, 我跟同事一起回到麵店, 還是2坨細麵煮成3碗湯麵, 老闆看到久違不見的同事, 勉強的笑了, 臉色還是鐵青, 眼眶還是紅的,看著最像她女兒的我同事, 他的臉都快皺在一起了, 我們大家還是連聲安慰他,祝福他。很多客人也都來跟他說再見。 老闆娘說, 每天做完生意都非常的累, 她到目前為止實在沒有空整理這些東西, 我看老闆已經在門口貼出公告, 這幾天客人應該會越來越少, 老闆的心也越來越沉。 

這是我這十天中第三次來到他的麵店, 經過了星巴克, 正在全館打折中, 我進了店裡, 挑了一盒綜合蛋捲, 當作伴手禮。 我雙手奉上禮物, 很認真的對著老闆說, 真的別擔心, 一定會生意興隆搶搶滾, 這是我送你的喬遷之禮, 有機會經過新的店面時, 我一定會再進去看看你們的, 我伸出手拍拍老闆的臂膀, 希望給他最大的鼓勵。 

一間麵店, 十多年來照顧了這附近上班族的胃, 只能說,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也許麵店跟大家的緣份夠了, 需要展開一段新的人生旅程, 沒得回頭, 只能昂首大步向前, 好好的說聲 ~珍重再見~。 

備註, 該好好說再見的還有那家來不及說再見的飲料店, 一樣是被食安風暴打亂步調, 真心實在的飲料店,  我們知道他們因為用料實在,所以成本大增, 還來不及說再見, 就不見了 !!! 謝謝飲料店老闆娘陪我們搞笑 3人組哈拉聊天的日子。還有那更小的小麵店, 阿婆的麵, 再見了。 

再過一陣子 ,google 地圖如果更新, 這些店面照片就會搜尋不到了